[CON马] 浅眠 07
迟到的情人节快乐
——
当街道上的短袖衣逐渐被风衣代替，当墨绿晕染成火焰，写作处暑的节气悄无声息地把炎热带走了。谢天宇体热，在有空调和暖气的房间里都单薄地披着短袖，而韩金是那块降温的人工石，间歇地在比赛场馆中寻一件不合时宜的外套。冷暖自知，他们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的温度都在对方身上贪婪着。
夏季赛进入到了季后赛的白热化阶段，石子儿和沙砾在道路上滚滚袭来，韩金的队伍靠着积分已获得了资格，因此与之前相比，他们的训练时间又如扯面师傅的手艺一样，拉得越来越长。韩金的桌上多了一小瓶药，不起眼地摆在显示器下面，里面粉色的液体立马吸去了谢天宇的视线，拿起来就问：“换新眼药了？”
韩金匆匆瞥了一眼将视线拉回了游戏，“嗯，去看了一下。”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韩金的表情又滑笏了，半晌才答：嗯。
他的浅眠越发严重了，和他撒的谎一样越来越多。月亮和太阳一样烘烤着他，把他的水分一点点吸去，留下一条干涸的河床，裂纹从中不断形成、蔓延，一点点吞噬他。韩金不会想说什么的，而他眼下的乌青却帮他无声地呐喊着。谢天宇是个聪明人，聪明到总能轻易察觉，但这才智无法用在解决问题上，他的无能为力和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一样，无功而返。
因此谢天宇把他的不甘和焦炙咽了下去，又把眼药摆回了原位，“那就好。”接着拉开椅子，“在单排？”
“嗯，版本强势，多练一下。”
“介意多加个人吗？”
“打完这把。”
谢天宇便在旁无言地等了一会儿，刚洗完澡的他身上还隐形地冒着热气，冷空调对着他的位子，那些舒凉的空气就在他皮肤上轻歌曼舞。屏幕里的彩成了上个世纪的旧电影，韩金的脖子微微动了动，角度不大，利用余光瞥了瞥他，没让后者察觉，在复活后拉回了游戏中。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他退出后在短暂的黑屏中点了一次眼药。
谢天宇看了看他，“要不要休息一下再排？”
“……那我去个厕所。”
说完韩金就往后挪椅子，站起来的时候仿佛天地倒置，不远处的另一个队友看上去有了分身，往前就是一个踉跄。谢天宇的反应无论在游戏内外都是迅猛的，不顾手机就一个前倾，硬生生靠两只手稳住了韩金险些猛跌的身体。
他的手机在地上摔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随即响起的声音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恐惧：“怎么了？”颤动又小心，触碰到的皮肤往他手心里送去寒气，谢天宇又急忙起身，“怎么这么凉？”
有队友闻声投来了视线，也有两个开口问了句“没事吧”，韩金在下意识中抓住了谢天宇的手腕，所以从他手心里传来的谢天宇涌动的脉搏和他太阳穴的跳痛一同偾张着。他慢慢往后坐回位子上，又缓了半晌，才对其余担忧的队友摆了摆手。
等骚动过去谢天宇才来得及去捡自己的手机，冷气又一次吹过，他才慢一拍地去看韩金——他就坐在那儿，四野阒然，眼帘紧闭，裸露在外的皮肤是挂在天上的月，病态地白，唯有眼下的两枚乌青的“硬币”固执地反着光。谢天宇很快把风向调走了，把自己的外套从椅子上取下来，边盖边问：“怎么不说？”
韩金的眼帘又擅自地一跳，“觉得没必要。”
“顾虑我？”
“不是。”
“那为什么？”
“说了，没必要。”
这种感觉又来了——棉花与拳头——谢天宇差一点就冒了火，想把这团棉花一股气烧了。但他没有，如果真烧起来了，韩金烧没了，他的拳头也就失去了施展的地方。所以他又退了，说不上是缓兵之计，谢天宇甚至不知道这缓的究竟是谁，只好沉默了，不接话了，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韩金该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生硬，语气很快和偏头痛一起缓和下来，眉头和眉尾逐渐拉成一条平行的线：“觉得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不想说。”
谢天宇只是点点头，“嗯，知道了。”
他们不常争执，原因是多元的，除去鲜少动怒的韩金外，谢天宇于他的包容和体谅是一脉连绵的山，他的胸怀在韩金这里仿佛是平地里凭空擎出的草原。他保留着自己的气焰和跋扈，把它们撇在这片草原之外。很多时候谢天宇也问自己：这片草原为什么不为别人而存在呢？如果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能让他开出这片草原的人又会不会是韩金呢？每每有始无终，问题和答案失散于风中。谢天宇又看了看韩金，伸手去捂了捂他的眼，凑近去蜻蜓点水地吻了他。
他的心也长出了乌青，从心尖上开始，边界模糊不清，似水墨晕染。
这晚韩金睡得更差了。闭眼不过两个多时辰，他醒的时候甚至觉得被褥还是凉的。睡醒后的下午是他们队伍的第一把季后赛，从八进六，他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去够桌上的手机把光调到最低。他本想无声地看看直播，但不知怎的，背后贴上来一阵温热，把他一惊。
他先是收起了手机，熄掉屏幕：“被吵醒了？”对方没答应，只是拿半张脸蹭了蹭他的脖颈。
韩金把手机放回去，“那不看了。”
“没有。”这时候谢天宇才答，低沉的声音在黑暗里无限地放大，“你看了就会困吗？”
“差不多吧。”
“不看呢？”
“有时候也能睡着。”
谢天宇思索片刻，把人揽得更近了些，“会不舒服吗？”
“还行。”
“那你就这么睡吧。”他把他的温度贡献出去，连同他的关切一起。谢天宇又握了握他的手，“如果睡不着，闭着眼睛说说话吧。”
韩金从鼻息中渗出一丝笑意，闭上眼，“聊什么？”
“比如下午的比赛有没有信心。”
“你呢？”
“有啊，输不了。”
“为什么？”
“你无敌。”
他又笑，“那你呢？”
谢天宇也笑，“我在旁边喊喊Nice就能赢。”
“扯吧。”
后来韩金一夜未醒，也忘记了他几时入睡，只知道意识被唤回现实时身后这块热乎乎的温度还在他背上紧贴着。他睁了睁眼，手心里有丝丝细汗，是他和谢天宇共享的。他躺在谢天宇怀里，一动不动，身上有他的体温、味道、汗液，可是却像是在碧泉中，甘甜的泉水将他浸泡——他是被日月烘烤成干涸的河床，那谢天宇就是他的甘露。韩金闭了闭眼，且不管这是不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在这一刻他是真实地感到安心。
季后赛第二天的赛程在一个阴雨天中打响，队员从巴士下来的时候都匆忙地往遮挡下跑，脚步踏在被浸湿的树叶上，清脆声在鞋底响起。他们作为东部第三出战，韩金感到今天的状态较为饱满，或多或少是借了谢天宇的福分。他在自己都未曾察觉之下看了很久的谢天宇，看他笑着与他人打趣、看他和教练分析等下的套路、也看他走过来坐到自己身旁，垂着脖子看一会儿手机。
今天的比赛说不上顺利，前三局战成了二比一，他们暂时将赛点把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在休息室里休整了片刻后，比想象更快的，工作人员指引着他们再一次上场。等所有人都准备好后进入到了Ban/Pick环节，前三手拿下了中野辅后，剩下两个位置。
教练走到韩金身后，“要是给你拿卡莎，你能打吗？”
韩金粗略判断了一下，点头，“可以。”
“如果你觉得不保险的话，EZ也可以。”
“不用。”
“行。”教练看着他锁定之后也确定了上单的英雄，在最后的共同倒数中进行最后的叮嘱：“这把要保AD，打团的时候不要全部往里面突，盯着前排秒掉或者打遭遇。”
等教练走后，十个英雄的头像同时出现在屏幕中，队内语音里就已经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了。谢天宇往韩金那边靠了靠，“记得昨晚上说了什么吗？”
韩金看他，“说的什么？”
“你无敌。”谢天宇笑，“别忘了。”
他也跟着扯出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很快把视线拉回了进入游戏界面的屏幕上，“你别奶了。”
此时不怕死的解说调侃道：诶，大家看！马哥笑了！
现场又是一阵骚动。
这把的打野逐渐绝食，在下路的支援下打掉了红buff后立马往下路走。上单在对方红buff放了一个眼位，得知了对方打野的动向位于上半区后，韩金也差不多把第一波兵线吃光，和辅助双双升二，较对面抢先了等级。此时的奥拉夫看准对方辅助往草丛走的机会，一个斧头扔过去减速，自家牛头一个闪现二连起来了两个人，卡莎跟上输出，逼出了对方AD的治疗，却还是把对方辅助成功击杀，拿下了一血。此时对方的希维尔已经处于半血以下的状态，而对方中单被谢天宇禁锢在中路，而对方打野还在打F6，奥拉夫二二三四再来一次，在塔下帮韩金的卡莎拿到了第二个人头。
“可以啊。”谢天宇在语音里笑，“这把给司马当儿子就对了。”
打野边回城边回，“你小心点，第二个蓝buff也不是你的。”
“给我马可以，你拿我就送。”
“操，秀恩爱秀到比赛里了。”
接下来的比赛逐渐火热，下路算是稳住了局势，打野长期在下半区游荡，成功入袋了两条小龙，一土一火，对于中期发力的队伍来说是绝佳的搭配。中路棋逢对手，都在游走和对线中来回拉扯，直到现在中塔的血量都还保持在一半上下。
“能睡到吗？睡到就杀。”韩金往中路走。
谢天宇判断了一下对方的走位，确定没眼，“可以，你大吗？”
“可以。”
在清掉最后一个兵的同时，谢天宇放了一个催眠气泡，成功睡到了对面中单。接下来跟上一波输出，卡莎的W也成功打到，一个大招飞过去，成功拿到了这个人头。这时身后亮起了TP，对方下路也快速地支援过来，疯狂地进行了一波信号交流后，依靠走位的迂回硬是撑到了全员到场，打了一波混战。上单从河道处开了一趟车，直击对方打野，介于下路AD的装备差距，本就要等到中期发力的卡莎提前迎来的强势期，辅助的牛头为他抵挡了一切伤害，阵型保持得很完美，没有给对方突进的机会。而在少掉了中单的情况下，对面四打五把上单和打野打成了残血，但自己的辅助也在混战中倒下，仅靠一个AD偷掉了本就状态不好的佐伊，而韩金依靠闪现和一个Q技能收下了对方上野后立马用E拉开距离。双方战成了三比一，识趣的的AD找了个没视野的草丛回城了。
这一波下来，依靠着先前拿下的一土一火，状态较好的卡莎带着上野成功地拿下了大龙。
推上对方三路是意象之中的顺利，敌进我退，他们将兵线压上去，拔掉了上中的二塔，下路凭借着前期打出的优势成功破掉了一路高地塔。到最后，几乎没打一波完整的团战，比赛在二十三分钟前后结束了。
韩金拿下耳机，喝了一口水，在没人捕捉到的地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朝对面走去，一一握手后，又跟随队伍来到了舞台中央，朝黑压压的人群鞠了一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收拾外设。
他抱着自己的鼠标和键盘，谢天宇就跟在他身后，在拐角处躲开了观众的视线后，又贴得近了些，“说了，你无敌。”
“下把，也得赢啊。”
韩金笑，“借你吉言。”
TBC
略微过度的一章，写了写两个人的日常的感觉。
评论从来不嫌多！谢谢大家！
